首页 > 研究 > 研讨会 > 详情
“心迹自然—王明明花鸟作品展”研讨会2006-10-19
研讨会主题“心迹自然—王明明花鸟作品展”

研讨会举办时间2006年10月19日

主持人: 杨延文(北京画院艺术委员会顾问)

研讨会内容

 
主持人:二十几年来,王明明利用他有限的创作时间,在坚持人物画创作的同时,创作了大量花鸟画,正如他这次画展的题目——“心迹自然”。这些花鸟画是他在人物画创作之余对自然感悟的内心流露。王明明儿时就有“神童”之称,在父亲的传教下,从小寻师问道,得到一些成功画家的熏陶,经常拜访一些名家并入室学习。尽管他主要从事人物画创作,但是因为他有扎实的笔墨基础,有很好的家学,有从小练就的过硬的书法功底,以及和文化界、梨园界名家交往时的耳濡目染,所以在中国画的各个领域都有很强的创作能力。70年代中期,除了现代人物以外,古代人物也是他主要的创作题材。随着艺术成就的不断展现,工作性质的不断扩展,社会活动占据了他很多时间,他只能利用点滴的时间进行创作。像过去文学家“案头拾零”那样,这些花鸟画也可以说是“艺海拾贝”。能够在零星的时间里画出那么多作品,其中不乏丈二巨作,而且卓有成就,我想除了他对工作的认真以外,还反映了他在艺术上的广阔胸怀和他对艺术的执着。今天的研讨会,一方面是请大家来进行一场交流,另一方面是对王明明在花鸟画方面取得的成就做一个探讨。
 
王明明(北京画院院长)
        非常感谢大家前来参观我的画展并出席研讨会。希望能够利用今天的机会,请美术界的理论家、画家和朋友来聊一聊,听听大家对我作品的意见。昨天有很多朋友看过我的作品之后问:“你用什么时间画出那么多的画来?”我说:“这是我20多年种的庄稼里挑中的一部分。”事实就是这样。最近两年,我能够用于创作的时间确实更少了。我不想浪费时间,于是在创作人物画之余又画了这些花鸟,也画了其他一些作品。这次的展览是把20多年来的花鸟作品进行一场总结,让大家看一看,希望自己不要在艺术创作的道路上掉队,不要让大家误以为我只是在干一些行政工作。其实,我的愿望还是画画,是从骨子里想要进行严肃的创作。
        从我个人的艺术成长道路来看,的确得到了很多老先生的培养和支持。为了准备这次展览,我在整理花鸟画作品时,把小时候的画都找出来了,其中有一幅李苦禅先生在我六岁时为我画的课徒稿,他写了一句话:“我画此画给明明看,意在增加他的胆魄,但不以画法限其本能。”老先生是要告诉我无论向谁学习,都不要限制自己风格的发展。我跟随李苦禅、吴作人等很多老先生学习绘画,从他们身上学到许多,也受了很多启发。一直以来,我对自然界很多方面都很感兴趣,每次写生回来,都会画一些花鸟画。这次展出的作品,包括画册中的作品,是我在不同阶段的创作,体现了个人不同时期的艺术追求。今天,我把这些作品整理、展现出来,希望在座的各位老师多提意见。关于中国画今后的发展问题,我在《扎根传统立定精神——王明明访谈录》中讲述了一些自己的思考,可能很多想法还不成熟,请大家多提宝贵意见。
 
郭石夫(北京画院画家)
        明明的工作非常繁忙,我没想到他还挤出时间和精力去画这么多作品,尤其是花鸟画。我们知道明明主要从事人物画创作,可他在中国花鸟画的创作方面是有情结的。他一开始便跟随一些老先生学习,当时就是从花鸟画入手的。到了画院之后,他又有几个阶段上的变化:第一阶段在人物画方面受周思聪的影响比较多,这是很自然的,因为那个阶段的绘画是要通过造型来解决创作中的基本问题;从第二阶段开始,他的绘画有了自我的追求,在这一追求的过程中,他更注重中国画的文化性,绘画题材多为一些与古代人物(如“竹林七贤”之类)有关的富有文化情节的创作,并在描绘古代人物题材时充实了山水、花鸟画的技法;第三个阶段就是他现在的风格,这次展览基本还是延续了他上次个展中对花鸟画的一些想法。我想明明的绘画在将来还会有更多的阶段,因为他是一个在艺术上不甘于停滞的人。他的作品从现阶段来看绘画性比较强,生活性的元素积淀得比较厚。如果我们从更高的层面来认识这批作品,我觉得他的艺术可以在文化性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中国绘画的文化性是画家们特别要注意的问题,因为这是中国画艺术的根本。花鸟画的本质是表现对自然的感悟,而不是纯粹的再现。鸟要表现出各种情感、姿态才是最生动的。明明的作品给人感觉很光明、很灿烂,不过我觉得笔墨上的松动感还可以再加强。他才50多岁,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可以说这个时期对于他的发展非常关键。一个人的艺术能否经得起岁月的检验,关键在于艺术家晚年是否可以融入到历史的文化链上。生命总有尽头,但艺术确是可以永久的。衷心希望明明在未来的艺术创作中会有更好的发展,获得艺术上的永恒。相信他从事艺术的初衷也是最终的归点,其间的发展阶段只是一个过程。
 
谢春彦(上海中国画院画家)
        王明明是我的良师益友,能够前来参观他的画展,我很高兴。“明明”的名字有隐喻,如果要写一篇文章的话,我会用“丹青大道,在明明德”这样一个题目。近20年来,我看过很多美术评论文章,发现“张力”二字出现的频率很高。不过明明的画中,倒没有很强的张力感觉。孔子曾说,对于乱力怪神要敬而远之。现在有很多画家打着“革传统的命”的旗号,一味地追求创新。创新固然是好,因为每个时代都应有属于自己的图像模式,只是要做到真正有价值、有意义的创新又谈何容易?我们的艺术圈中就飘动着一股很浮躁的情绪。记得鲁迅先生在检讨自己一生为人和为文的时候,曾说过自己受到韩非的“峻激”和老庄的“随便”两方面影响。如果拿鲁迅先生的标准来衡量一下我们的艺术圈,可以发觉这种“峻激”和“随便”要比以前放大得多。不过我认识明明已有20年,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认真作画,如今这种认真的劲头在美术界已经非常稀少和珍贵了。
        接下来说说心急的问题。中国大概从明代,特别是晚清以来,读书人的心都很急,都想立刻改变自己的处境,这种情绪也体现在绘画界的朋友身上。改革开放以来,“物欲”作用在绘画界的回应已经达到了历史上的极致。在这种状况下,很难再找到中国画应有的诗情画意。王明明一直在追求一种古老的、抒情性的意境,这也是我所为之感动的。即使忙于政事,他还是会静下心来在“潜心斋”画画。这恐怕需要摆脱许多来自世俗的引诱,但是他却做到了,单凭此事就令我非常佩服。为了抒发我们对画展的一点感想,特别作了一首打油诗:“幽梦衣冠天下秀,怪神乱力四海经。丹青大道明明德,心迹中庸贵潜心。”这首诗是我和明明的学生金城一起作的,以此祝贺王明明在花鸟画上的成就,也希望更多的朋友在“张力”肆意之时能够想到“潜心”的必要。
 
萧晖荣(香港艺苑出版社社长兼主编)
        认识明明有20年了,他身上有很多过往大家所具备的特质,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对艺术的热情,对社会的责任感和重友情的天性。明明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他的每张画都饱含真挚的感情。我认为评价一位艺术家的作品,不必分人物、花鸟、山水等门类,因为这些都是融在一起的。明明早期的作品就已体现出全方面的才华,因为他在学习的过程中就比一般画家更为全面。他对艺术有着热烈的追求,而且悟性很高,可以说已经在中国画领域开了一片新荒。中国画在色彩方面是比较局限的,王明明吸收了西方色彩和材料的处理方法,丰富了中国画的色彩,这让他的作品显得很光彩,很明亮。刚才郭石夫先生说明明作品中的鸟画得过于写实了,我却觉得传统中国画的花鸟过于人格化了。中国人还是喜欢写实的风格,如果在写实中间再融入一些特别的题材,融入自己的情感,最后在特定的环境中把所有元素和谐地表现出来,这样就会与老一辈在画法上有所不同。王明明在这方面做得就非常好。
        历史上任何一位有成就的画家不仅仅是绘画以自娱,还会为社会做很多事情。这不仅可以增加画家的知名度,还可以让他们的知识更加广博。长期以来,明明为书画界做了很多事情,再加上他本身的艺术成就,可以说他已经具备了一个时代标志性画家的条件。明明今年只有五十四岁,我希望通过不断的艺术探索,他可以成为和齐白石、潘天寿、李可染一样的标志性画家。
 
李松(中国美术家协会编审)
        刚才我问杨延文先生,王明明的绘画之路是怎样走过来的?他的画风是怎样形成的?杨延文说,明明从来就不追求什么风格,他的风格就是他的本性,是自然形成的。刚才郭石夫提到明明今后的绘画道路该如何走的问题。明明的绘画创作确实进入了一个关键时期,究竟要不要变法,开创一种新的风格,还要由他自己决定。齐白石“衰年变法”,是在西安朋友的邀请下接触了大的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于是才有了“五出五归”,眼界的开阔对齐白石的艺术之风影响很大。可是王明明去过的地方、见识的事物要比齐白石多得多,不管在国内还是国外,眼界自然要开阔,可以取法的对象也自然更丰富。在当代艺术的环境里,明明今后的路该怎么走,我不知道应该提出怎样的建议。不过我想他早期形成的很娴熟且已卓有成果的风格可能在以后的艺术发展中会有一定补充和拓展。明明在担任繁重的社会工作之余,还能保持很好的心态,潜下心来创作这么多优秀的作品,艺术成就如此之高,在当代画家之中是很突出的。他有一方图章刻着“万趣融其情思”,短短六个字却代表了他的艺术思想和特点。
        我感觉王明明更接近江南文人的情感和精神状态,他的作品风流蕴籍、雅秀、耐看。其中人物画在某些地方和周思聪相似,却不完全相同,既有周思聪的影响,又有东洋画的艺术成分,还有自己的独特之处。他能在笔墨方面将工笔和写意很好地结合起来,同时又能娴熟地处理墨与色的关系。作品的构思非常精心,巨大豪放、水墨淋漓的画面中,鸟从大片的水墨中呈现出来,极为打动人。可见画家对画面的设计、构思构图都是很用心的。王明明的画有多方面的开拓精神、创造精神,不管在人物画、花鸟画还是山水画方面都很有成就。他如任伯年一般多才多艺,有多方面的修养和多方面的功力,这一点在当代画家之中是很难得的。
 
郭怡综(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早就知道明明的花鸟画不错,不过以前大多是看印刷品或者一些小品画。这次看到展览中如此之多的作品,真是大开眼界。这是他20年来积累下的精品,不是在创作人物画之余的随意挥写,而是认真地研究和创作。他对花鸟画的倾心让我感动,在这里,我想对明明的画谈几点想法:第一,明明对中国画的总体认识抓得很准。中国画不是指哪一种画,而是由工笔、写意、花鸟、人物、山水等元素构成的统一整体。作为一名中国画家,不能有所偏向,而要全方面掌握各种技艺。我们过去的绘画大师,他们对山水、花鸟、人物、诗词都是精通的。明明从学画之初接触的就是高层次的老画家,因此对中国画有比较全面的认识。他对人物、花鸟、山水均无偏废,这促进了他在艺术创作水平上的整体提高。他在画展《前言》中写到的对花鸟画的认识和观念都是很新的。扬州八怪之后一直到近现代,花鸟画在很多地方一直处于领先地位,特别是在反映人的思想方面更加现代。对于这一点,明明认识得非常清楚。第二点要谈谈他对自然的感情和认识。从这批作品中可以看出画家对自然的倾心,体味得也很到位。一个山水花鸟画家如果缺乏对自然的热爱和深入认识,是不可能画出这样的作品来的。这些画纯粹是他内心里的一种感悟,让人感觉非常亲切。在人类发展的历史中,人与自然的关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开始的恐惧、膜拜、害怕自然,到热爱、改造、征服自然,再到现在的与自然成为朋友。明明从心里面能够理解这种关系,虽然他生活在城市里,却没有忘记和自然的密切接触。这种细腻的情感是他画中的重要特点,也是其作品如此精美的重要因素。第三点,明明的人物、山水、花鸟全攻,他要做一个全面、全能的画家。在艺术上,他要求不断地完善自己,立体地呈现自己,这也是他自我严格要求的一种表现。我认为这些作品是明明在情感上的宣泄,因为在抒发情感方面,花鸟、山水相对比较自由,而人物有时则很难表现。展览中的作品感觉比较自由,比较放得开,可以看出画家在追求自己的感情点。正是因为明明有深层的思想基础和全面的艺术基础,才能创作出这样的作品。虽然也有国画家只从事某一方面的创作,但是真正高层次的画家还是应该在笔墨、意境、造型、构图、色彩、感悟等方面对自己有整体的要求。
        总体来看,虽然明明只有五十多岁,但是无论在思想还是笔墨上都已经相当成熟,是当代具有代表性的画家之一。此外,我还想提一点关于创立自我绘画程式的问题。中国画的最高境界就是程式,只有达到一个程式,才会达到别人可以学习、流传、承认的,在艺术上比较完整的高度。白石老人平均一年创造一种程式,几乎每种画都上升到一个程式的高度。从整体的画风来看,明明已经具备了自己的程式。由于早年打下了很好的基础,所以接下来就可以从事自己的创作,彰显自己的特点,使其强化、提炼、完善,从而变成一种新的程式。
 
刘曦林(中国美术馆研究员、中国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副主任)
        看了明明的作品,又看了他的访谈录,感觉正应了郭怡说的那句话:明明对大的文化有整体的认识,而且很清楚。他理性地把握中国文化,把握传承、学习和创造,形成了个人风格。再者,他解决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这句话大家都很清楚,但是否所有的人进入自然之中都会激动?我想不一定都会感动,也不一定都会认真琢磨,更不一定出自真心地亲近自然。明明的画中有清新的自然感,有“天人合一”的情怀,这点是山水、花鸟画家尤其应该注意的。谈到“程式化”的问题,我觉得还需要辩证地来看。“程式”是一个艺术家成熟的标志,是一种高度,同时也是僵化的开始。现在有些画家为了生存,把某种“程式”随手抓来就用。即使是一些成功的画家也存在这个问题,用一种程式去套所有的山、水、花、鸟,去套自然。这个时候,亲近自然就成为激活程式的一个法门。
       另外我想谈谈人物画、花鸟画和山水画之间的关系。王明明是一位人物画家,他的作品不禁让人联想到任伯年。任伯年的花鸟、山水并不亚于他的人物画作品,不管哪个题材都画得那么有味,这正是因为他把握住了艺术规律。由于对各个领域都很精通,所以接下来需要解决的就是造型中的一些问题。在造型上,人物、花鸟、山水也是共通的。无论是“新浙派”,还是北方的人物画家,他们都注意从花鸟、山水画中吸收笔墨的营养,吸收境界和意境的营养。我想明明在画山水、花鸟的同时,也滋惠了他的人物画。他的人物画很多都是有背景的,也都是有境界、有生存空间的。他不仅仅是为人物画添置一个背景、道具和配置物,而是寻求人物、山水、花鸟之间的内在沟通,而这也是中国画的一个规律。如果想让绘画的金字塔搭建得更宏伟,除了要提高各方面的修养外,山水、人物、花鸟画也要向更高的领域逐层递进,寻找金字塔的至高点。正如郭怡所说,王明明已经在艺术探索之路上形成了自家画法,能做到这点很不容易。李苦禅先生曾经为他画了那么多范本,但他没有限制明明,而是给了他更多的空间。我想对于苦禅先生的心意,明明确实领会了,因此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有自己的细密、清凉和幽远。他的画不属于“傻”、“大”、“黑”、“粗”一派,不属于“浑厚”、“着色老辣”一派,而属于“清幽、雅淡、细密”一派。画很空灵,很有意境,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对艺术方法的寻求之路,我虽然是业余的,但也有一点感受。我认为,只有在写生的过程中,在面对自然的过程中,才能找到自己的方法。一味地依靠画谱,临摹他人是不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风格的。画什么样的花,什么样的鸟,这是用传统方法表现不出来的,必须要用自己感受到的笔墨,自己的语言才能够表现。这既可以在画中保持鲜活的生活气息,也是形成自我艺术风格的法门。王明明讲究作品的意境、气氛和色调,而中国画古代传统对这些关注得较少,相对来说反而对空灵、笔法讲究得比较多。我觉得明明的花鸟画有一种整体感,他对气氛的渲染同郭怡那种比较“满”的构图不太一样,画面疏密有度,并且能把西方的元素融入其中。
        接下来,我想谈几点建议,仅供参考:一是要处理好写实与写意的关系。在造型熟练的基础上,强化写意性精神。在处理主观与客观的关系时,要进一步强化主观。在对客观物象的把握上,要适当强化创作主体对意象的感受和对不同情境的情感。这种主观情感并不是简单的“热爱自然”的情感,也不是一般的“优雅清淡”的情感,而是还包含着更具体的一些情感。齐白石见到一种物象的想法,能激发你对人生的感悟,比如说画老鼠。他是通过一些细节性的表现,再增加一些主观性的表现,从而达到这种目的。第二,在“清幽”和“凝厚”之间,在保持自己“清幽”格调的同时,强化一些沉稳的、凝厚的、执着的、迟留的成分,会让你的这种风格更趋完善。最后,正如王明明在《访谈录》中所谈到的:一个画家在进入高峰期的时候要注意完善自己。我认为明明现在正处于这种时期,他如今已经进入高峰,功成名就了。然而这时候冷静是非常重要的,多听别人的意见有助于让自己清静下来,有助于自己冷静地思考一些问题。想想接下来该怎么走,特别是在市场环境较好的当下,画家在选择艺术航向的问题上存在着严峻考验:究竟是按照藏家、买家喜好的程式一步步走,还是继续保持自己创作的活力,为历史留下一批经典作品。明明的画室叫“潜心斋”,这个名字起得好,能够排除官场的烦嚣来作画是一种潜心,在作画过程中潜入到人生境界的层面,潜入到内在的灵魂情感中,则是更深的“潜心”,这样作出的画才是真的“心画”。
 
李树声(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今天一进展厅见到王明明如此之多的花鸟画作品,先是吃惊,随后便是佩服。明明在繁琐的事务之余还能画出那么多画,且画幅很大,实在令我震动。他的画不拘成法,自成一格,有自己的面貌、自己的技法,看着过瘾。我一直很关注明明的作品,如今他已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倘若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儒雅”。古代文人优秀的品格都能在他的画中得到体现,挥洒自如,不拘谨,朴素且自然。听过大家的发言,我在思考一个问题:明明到底是继续保持这种挥洒自如的状态好,还是多借鉴一些传统的元素好?明明的画感觉很新、很现代,即使是不懂画的人看了也会很喜欢。不过我认为,如果再补充多一些传统味道就会更好。可是假如一定要他以齐白石为镜,又会束缚了他。齐白石注重骨法用笔,注重从传统入手。不过近百年来,写实主义却对中国传统绘画的危害不小。为什么这样说?写实主义讲究逼真,可是中国画有许多艺术技巧和艺术规律性的东西,如果仅仅是纯粹客观的再现,拘泥于自然,会让人觉得不够淋漓尽致。最近看了一批水彩作品,感觉不如中国画有味道,平淡得像白开水。水彩画通常是写生、写实,是将眼前的景物移到画面上的过程。古人所总结的艺术规律,我们现今仍需掌握,那就是要回到艺术本身。作品能够让人回味,不单是用情境渲染气氛,用境界来打动人,还要注意对技法的讲究。齐白石的画中,即使是一个松枝都表现得那么生动,既自然,又有规律,杂而不乱。因此我们要学习传统的表现方法,驾驭艺术表现的能力。中国古人无论画山水、人物还是花鸟,其实都是抒发个人的主观感情。画家如何让观者看到更深的层面,看到灵魂的深处?写实的作品虽然吸引人,容易看懂,但会让人停止思考更深的层次。明明画的鸟都很写实,景色却充满情趣,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齐白石作品中工细的草虫和写意的花卉,非常和谐,一点也不觉得生硬,这是因为有构图、章法的因素融于其中。希望王明明在保留自我风格的基础上还能继续向前发展。
 
初小玲(北京日报社副总编辑)
        王院长担任了如此多的职务,工作自然很繁忙,大到北京画院的建设,小到一个装饰、一把椅子,他都非常尽心。不过他给我的感觉却很轻松,也许累对于他只是身体上的,心依然还是那样沉静。刚才很多老师都谈及官场和艺术创作之间的关系问题,在这里,我想发表一下个人的不同见解。许多时候人并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我想明明的路也不是自己完全能够左右的。不过,这并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刘曦林老师刚才有一句话我很赞同:明明在他的政途中总会得到一些画外的东西。我想这可以称之为“功夫自在其外”,像所谓的画外、诗外、文外功夫。中国历史上走仕途的不乏大智慧之人,王明明应该在政界之中也能有所悟得,然后再将这种感悟表现在画面上。
        再谈谈我对作品的感受。他笔下的禽鸟有种安逸、坦然的感觉,我想这或许代表了他的一种心境。鸟画得很写实,而后面的花草、山水却很虚,或许代表了他的艺术境界和艺术理想。我在想这种虚实关系是不是画家多年以来对现实、社会,乃至自己生存状况在画面上的一种体现、一种比喻?写文章讲究“文无章法”,但这要看写文章的人是在什么样的层面上。我认为只有在基本功非常扎实、非常完备的基础上才能够达到“文无章法”的境界。王院长的画大家都很喜欢,他的色彩有一种亲近感,可以说平易近人,希望他能将此延续下去。中国画的门派多而学派少,我认为应该要有更多的流派。不过,形成一种流派必须要对一种事物有不同的见解、不同的诠释,中国文化和现代文化,包括西方文化怎样兼收并蓄,融会贯通,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承传。
 
李松:王明明不管是从政还是从艺,从精神到作风上都是一致的。他很通透,许多难办的事情经他处理很容易就解决了。因为他办事情用的是大智慧,而不是去抠一些蝇头小利。我觉得无论从艺还是从政,王明明表现出来的都是大聪明。
 
陈履生(中国美术馆学术一部主任、研究员)
        之前陆陆续续看过一些明明的花鸟作品,但像今天这么系统地欣赏还是第一次,看完以后有另外一番感觉。首先,他画的是花、是鸟,还是人,这其中有一种转换。倘若把作品中的花鸟换成人,同样还是王明明,所以关键的并不是画花鸟还是画人物。多年来,我一直留心他的配景,今天展出的作品,背景是可以独立出来的,上面有的画了鸟,有的画了蜻蜓或者其他昆虫,而作品的不同就在于鸟、虫的变化。他有许多丈二匹的画完全可以把其中的花鸟变成人物,这其实就是自然和人之间的一种转换。
        我曾经为明明写过一篇文章,里面提到了“能”和“逸”的关系。明明的“能”是建立在扎实的基本功基础之上,他的基本功并非学院式的,而是老先生以“课徒”、“技授”的方式给予的。当然,也不排斥明明具有和学院派训练相似的基本功,那是造型的问题。我留心他画的鸟非常细致,但这种细致和齐白石又不一样。王明明有现代教育训练基础上得来的基本功,也就是造型上的各种关系。齐白石的草虫,细致得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楚。明明的画幅比较大,因此花鸟、草虫的尺寸也会比齐白石略大。不过他将齐白石那种细致的观察,草虫身上那种绒毛的感觉把握得更深,而这种细微的变化恰恰反映在他的“能”之中。但是如果仅仅局限于“能”,我想还不是他绘画的特点。他的特点是在“能”中反映“逸”,这种“逸”正是在当代中国画继承传统的过程中表现出的一种特殊性。相比较而言,郭怡、郭石夫先生也画花鸟画,在传承花鸟画的过程中,每个人走的路线是完全不一致的。郭怡画中的装饰性,郭石夫画中那种晚清花鸟画的味道,都是有个人特点的,而王明明走的则是一条中间路线。我们可以比较一下王明明的蜻蜓和齐白石的蜻蜓:齐白石更注重写实方面,因为在他那个年代写实很重要,不过同时期的画家很难达到齐白石这种程度。王明明虽然也写实,但他强化了装饰的成分,在绘画语言上以他独有的智慧表现出“逸”在传统文人画中的现代风格。所以他的画无论尺幅大小都给人同样的感觉,拿捏得非常准确,把绘画的趣味表达出来了。
        我曾经批评过当代花鸟画发展中的一些弊端,过于追求细腻而不强调绘画的趣味。在全国美展中,我们发现很多花鸟画作品都失去了写意的精神。明明是在兼工带写中把人物画的背景独立出来,发展成为具有自己特点的符号性花鸟画,让花鸟界刮目相看。他确实从齐白石的画中得到了启发。齐白石是先画草虫,之后配景;而王明明是从人物画中提炼出背景,之后再画草虫。对于他的花鸟画作品,我想用“心迹自然”四个字更能吻合他的艺术特点。
 
李魁正(中央民族大学教授)
        看了王明明的花鸟画展,有一种朝气蓬勃同时又融合了中和之美的感觉,他的画体现了现代画家与自然的关系。对于作品的感觉,我想用以下几句话归纳:心向大千,关注生命;植物大景,心旷神怡;清纯自然,空灵俊秀;笔墨酣畅,抒情放逸;构图多变,自有法度;色墨辉映,景致和谐;饶有新意,却不做作;格调清新,心迹自然。我觉得“心迹自然”这个题目用得比较好,体现了画家的心态,即追求自然和生命的和谐。
        我曾经和明明交谈过关于现代花鸟画家应该如何表现的问题,讨论这个话题是因为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和古人的生存状态、精神状态都不尽相同,所以说花鸟画也应该有新的表现方法。古代的画家往往有着扎实的书法功底,他们的画是在“书意”中提炼出来的。如今我们的探索更为宽泛,可吸收的东西也更多。我认为明明的画可以称之为“鸟与风景”画,因为这种大自然的和谐正契合了他的“心迹自然”。鸟其实就是明明自己的写照,他是把自己融入到大自然之中去,而不像古今一些画家只是把花和鸟刻画得极其仔细。
        我们通常所理解的“花鸟画”就是画了“花”和“鸟”,比如任伯年、吴昌硕,还有齐白石,他们的作品已经成为一种程式了。然而明明却不是简单地描摹花鸟,他完全是在表现生命与自然,鸟与植物、风景的关系。明明的画鸟实景虚,这是他的取向。我觉得这条路走得很好,也应该值得珍惜和坚持。因为到了他这种年龄,所有的“铺垫”已经累积到一定程度,如果再改变道路和风格是不太可能的。我认为艺术作品中所显露出的风格如果是艺术家自己独有的,那么这种风格就要坚持,要延续下去。明明有很好的基础,在造型方面,包括人物、鸟、树、石、蜻蜓,都画得非常准确,而且漂亮,在某些地方并不亚于齐白石。正如陈履生先生所说,明明画的蜻蜓和齐白石的味道不一样。目前很多花鸟画家的造型能力都达不到这种程度。也许有人认为明明画的鸟太自然形态了,但我认为这是明明这一阶段最好的写照。他才50多岁,以后的艺术道路会沿着现在的基础继续变革,笔墨一经凝练,稍作放逸之势便会走向任伯年一路,然而不经过目前这一步是不行的。在笔墨上,他小写意的笔线和用墨已经有了自己的语言。我们不能用任伯年或虚谷的笔墨来要求他,因为毕竟书法基础尚存在差距。他在景物处理上的笔墨用笔是他自己的语言符号,很自然,所以展览用“心迹自然”这个题目很合适。再者,他设色是浅绛的、透明的、和谐的,注重色彩和色调,这也是前人所不太注重之处。王明明的设色不是西方的,而是纯中国的色彩,但是非常透明,这很难得。此外,他的构图也合理而有法度。
        明明有很好的学习精神。他转承多师,有真传,造型基础非常扎实,决不亚于学院派训练出来的功底,这点从他的人物画中可见一斑;其次,他有传统的笔墨。我看他临了许多古人的笔墨精品,但他并不用古人的笔墨程式硬套在自己的画里,而是潜移默化地吸收;第三,他有写生的本事。他用双钩写生造型,对生活的审美有很好的索取;第四,他好读书。从他的访谈录中可以看出,他对艺术、对文化是有研究的,有他自己的想法,由此可见,明明的文化修养积淀很深。
        另外,他的画还有几个特点:一是对大自然的独特体悟。他热爱大自然,因为热爱,所以作品给人清丽、文秀、清润、自然、和谐、顺畅的感觉,具有空灵的美感。因此我说他不必刻意去追求所谓的老辣;第二,他的风采是从写实中变换而来的。他的画是他心迹的一种情感,是写实审美的一种抒情,画中有一种和谐甜美,有对大自然、对生命的讴歌;第三,鸟和风景。他由传统的花鸟走向风景与鸟,景致扩大了,心境扩展了,构图更加放逸,这是艺术取向的新路。这条路之前还不太能被认定,还需要花鸟画家们去思考。王明明的艺术是一个很好的提示,使人开阔视野,开阔心胸。我想我们应该更多地去思考别人在艺术创作领域中的价值。鸟实景虚是明明的特色,不必怕实,也不必怕僵,因为这是在铸塔基,将来肯定会衍变得更加放逸。就像任伯年,既准确,又活脱,这是今人都没有达到的高度;第四,他的抒情境界。明明关注生命、关注大自然,纯洁、美、清净和澄明,用“心迹自然”四个字来形容恰到好处,它包含了诸多内涵,比如回归大自然的意识、关注生命的生存环境、心境的体现,平和、谦逊、亲和、豁达、自然的心态……同样这也是明明为艺和为官的基点,他抒写的正是这样一种心平气和的心胸和情感。
        对于明明未来的艺术之路,我有几点建议仅供参考:一、更注重心象幻化的主观性;二、进一步升华抒情境界;三、笔墨造型更加洗练;四、个性图式更加鲜明。
 
梁江(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所长)
        我和明明院长虽然交谈得很少,但是我很关注他。一是关注他的作品,他在中国画坛上是一个很难解读的个案。前些日子,我为他写了一篇简短的文字,虽然抓到一些东西,但只是一个点。我觉得他是中国画坛上个性独具的人,他的技法不拘一格,无踪无迹,工与写、干与湿等各种技法都能运用自如。后来,我发现他的画中有一样连贯的东西,就是那种悠闲、秀润的风韵。他超越了人物、山水、花鸟的局限,不能将他归在具体某一类别、门派之下。明明不是学院派,也不是师徒制培养出来的画家。虽然他的学画经历属于传统的师徒制,但是从他的画法、他的传承来看,又跨越了师徒制的藩篱。明明院长属于非常规的,富有才情的画家。在《访谈录》中,他说“研究艺术家的成长比总结他的技法,研究他的笔墨更重要”。我想,这句话也很适用于他自己。王院长的经历和创作特色对我们现在固有的艺术观念提出了挑战。我们可以从更宽广的视野去解读他的个案。至于建议,我只想说,再主观一些、随意一些、新一些,这样更能符合他目前在画坛上的位置。
 
张晓凌(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研究员)
        看了明明的画后有几点感受:第一,明明是一位修为比较全面的画家。这个“全面”不单指他的画横跨了人物、山水、花鸟等领域,还指他在理论上有很多的见解。看过他的《访谈录》,我有很深的感受。明明在风格、技法等方面有比理论界更鲜活的见解,这给我的启发很大,目前我们就缺少这样修为全面的画家;第二,明明的画给人一片生机盎然的感觉,非常灿烂。很多非美术专业的人都能领会作品的境界和感受,而不是技法;第三,他的画很有中国气派,更准确地说是当代气派。
        “中国画要扎根传统”,很多画家都会将其作为一个幌子。但我认为传统不是笔墨要如何,不是构图要如何,也不是造型要如何,关键在于“新”,如果离开这个“新”字,传统就会消失。为什么要这么说,正如我们所知晓的汉代传统、唐代传统、明清传统,它们也是因区别前朝的“新”,才会被人们所记住。若仅仅是一个对另一个的重复、复制,恐怕历史上的传统都会消失。任伯年是一个大画家,他在美术史中之所以有那么高的地位,不是因为他对传统的简单抄袭,而是他的画恰恰迎合了时代的趣味,迎合了当时的购买主体。当时的购买主体由贵族、文人、士大夫转向了市民,这样一个新兴的群体自然会产生一个新的趣味,即向世俗化的转变。如果一个文人画家还在玩弄笔墨趣味,那他就不会有如此高的地位。所以任伯年是以俗见雅,在俗中找到这样一个历史定位。任伯年敢于在传统中找到自己的立足点,找到新的道路,所以说传统的本意应该是“新”,而不是“旧”,也不是技术层面的东西。
        王明明的作品用色大胆且和笔墨结合得非常好,他的绘画功底正如大家所见,不过我更欣赏他大胆的用色和用墨,甚至连西方的绘画方式也被移植进来。这是当代人对生活的感受,如今的时代就是这么透明、这么阳光灿烂和开通,所以画自然就要灿烂,这才是和时代相吻合的境界。我很反对现在一些人所谓回归明清传统、回归宋元传统的提法,我认为没有时代精神的回归并不能为美术史留下什么。再者就是写实与写意的关系。中国向来不是一个写意的国家,只是从明、清以来写意达到了一个高峰,不过纵观美术发展的整个历史来看,写实比写意要更久远。中华有5000年的悠久文明,但从真正写意的文明算起仅仅1000余年,之前的几千年都是延续着写实的传统,不过这并不是西方的写实概念。所以我认为写实的传统不能丢,写实和写意是中国文化血脉的两个部分,二者之间的关系要正确处理,不能只做简单的区分。
        明明把鸟画得很实,形比较准确,透视关系处理得也好。我最近在编一本书,名为《中国现代美术史》,其实主要是梳理150余年中国美术的发展轨迹。经过梳理我们发现,100多年来,中国文化在世界文化中的地位一直不是很高。即使是鲁迅这样的文学巨人,西方人也知之甚少。由此联想到在当今现代化的前景下,我们应该有这样一个思考:要营造中国气派。作为当代画家,我们要在世界上发出自己的声音。中国为此也做了很多事情,比如汉语的推广。随着经济的发展,政治也开始发挥作用。不过文化还没有与经济、政治结合起来,在世界上还处于弱势。如今,一些规模较大的平台上发出的都是西方所选择的声音。作为我们主动的、本体的这样一个声音还没有发出来。希望通过对历史经验的总结,中国将有一代人能站在世界的舞台上说话,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国气派的绘画,是中国真正的传统,真正的审美。所以开创时代的新绘画重任就落在明明这代人身上了,可喜的是他们这代人开创了全新的绘画面貌,这也是中国当代绘画的希望。
 
刘龙庭(人民美术出版社编审)
        明明给人的感觉很亲切,为人和待人接物都很周到,是一个杰出的、优秀的画家。都说画如其人,“人品既已高矣,气韵不得不高;气韵既已高矣,生动不得不至”,这是古人说的。明明的人品既然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赞许,他的画品不得不高,气韵生动也就不得不至。明明生于山东,长于北京,他是北京乃至中国深厚的文化氛围内,经诸位前辈老画家培养出来的一位杰出人才、优秀的画家。他赶上一个风起云涌、波澜壮阔、天翻地覆的伟大时代,几方面的合力造就了王明明这样一位品学兼优,人品、画品兼高的大画家。他必须按照自己的生活轨迹、艺术实践和自身情况来进行创作和发展。《石涛画语录》中说道:“无法之法,乃为至法。”古人又云:“画无常法。”一定要让明明像齐白石、像吴昌硕这样不现实。今天大家都为明明提了很多建议,相信他一定能择善而从。潇洒、空灵、精巧,具有时代感,这是明明的优点,他的作品融合了古今中外,可以称为“花鸟画”,也可以称为“水彩画”,比如他画的中午的蜻蜓就具有很强的光感。中国画本身是不表现光的,例如画兰,深的在前,浅的在后。明明是一位现代画家,不能用古代的方法去限制他。除了作为一位杰出的画家,明明还是一位官员,他在文化艺术方面做出了杰出的成绩。历史上很多杰出的画家同时也是官员,例如苏东坡、李公麟、赵孟,所以明明的官员身份对他的艺术发展并不是问题。
        关于中国和西方的问题,我简单说几句。明明的画比较精巧,同属于这类风格的还有任伯年和深圳的王子武。王子武起初画人物,后来也画金鱼、花鸟等。在国画中,人物、山水、花鸟的笔墨是可以互补的,明明最擅长的是人物画,但这并不妨碍他也能把花鸟画得很好,这是悟性的问题。他已经能把人物、山水、花鸟进行和谐的统筹,成功的画家是不会把三者孤立起来的。明明今年54岁,比齐白石进京的时候还年轻,齐白石“衰年变法”是60岁以后的事情。张大千曾说,如果齐白石在60岁以前死去,那他只是一位普通的民间画家,他是在60岁变法之后才成为中国伟大的艺术家。有人问张大千,吴昌硕不如齐白石么?张大千思索了很久,之后说,还是齐白石好,因为他样样兼能。吴昌硕只是擅长大写意花鸟、古文书法,而齐白石则是山水、花鸟、人物,写意、工笔、半工半写,诗词、文章、篆刻都很出色。
        我相信明明未来的艺术之路会越走越好,在这里仅提一点小小的建议。中国画论中有“巧拙互用,虚实相生”之说。如要画得空灵,就应关注拙厚的东西;习惯了拙厚,又要关注空灵的东西。我认为明明在保持目前面貌的基础之上,可以再增添一点拙、涩、深、厚的感觉。其次,作品中鸟和背景的关系可以处理得更为统一。中国有个成语叫做“浑然一体”,感觉作品在色彩处理上略微有点跳。小幅作品很好,但大幅作品会存在这样的问题。要想成为美术大家,就需要在中华文化传统的海洋中浸泡,希望明明早日实现自己的艺术追求。
 
闫振铎(北京画院画家)
        我虽然是一名油画家,但对明明的画颇有感触。一切有作为的艺术家,无不是对生活、对自然充满了热爱,生活、自然激发了他的情思而诉诸心迹。艺术是他个人对自然的一种感受,是情思的转换和激发形成的语言形式,是具有个性的、灵性的语言创造。从这点来看,“心迹自然”这个题目取得非常好,对于我们这些从事艺术创作的人来说很有启示作用。中国绘画最大的特点就是来源于自然,来源于生活,并在创作的过程中通过了情思的转换。我们常说“画如其人”,即一个人的人品、文化素养、灵性等全部人格决定了作品中情思的高低,决定了作品是否具有文化价值。艺术家首先是个体上的人,他的情感、感受不是可以反复套用的。艺术家的感情都很丰富,这样他对事物的感觉才会非常敏感。这种敏感会变成心里激起的情思或者感悟,不过情思和感悟是会变化的,就好比今天所见之花与明日所见之花的感觉会不同。也正是有了艺术的表达才会有艺术的创造,这是我今天想谈的一点感受。
 
尚辉(《美术》杂志执行主编)
         无论人物画,还是花鸟画,明明的画中总是有一条主线能够贯穿他的艺术创作。他以一颗真诚的心从事艺术创作,这也是当今画家最缺失的部分。明明非常强调一个“养”字,在《访谈录》中,他提到中国画是“养”出来的,这个“养”字可以概括他对传统的一些认识。我们总是追求对传统的批判和革命,但却缺少对传统的一颗敬畏之心。明明从传统里确实学到很多东西,特别是那根贯穿始终的线。我认为中国画就是一条线的问题,无论人物、山水,还是花鸟,线是明明体悟传统所贯穿的根本。明明的花鸟画不是偶尔为之,而是持续了近20年。明明把它当作一个严肃的事来对待,一项课题来研究。他的作品中吸收了很多有益元素,比如早年受到周思聪的影响较多,有些作品体现出周思聪对线面关系的处理方法。此外,画面背景出现的山水是受了傅抱石的影响,致广大,尽精微。正如郭怡先生所说,明明的花鸟画从整体趋势上体现了花鸟画的一种追求,体现了大花鸟的一个意识,突破了原来花鸟画的限制。他没有选择传统的花鸟画题材,而是把一切可以感受到的自然都融入到自己的作品中,这确实体现了现代人对花鸟画的认识。李魁正先生也说,明明的画体现了在今天这样一个后工业文明、信息文明的生活环境中,画家对人和自然和谐关系的一种认识。
        最后,我想谈谈明明的绘画风格。明明善于寻找、凸显一些矛盾关系,比如作品的节奏掌握得很好,有松也有紧。他用排刷、泼彩、淡墨去表现背景,再用让人惊叹的线表现花、鸟和叶子,一个细腻,一个粗放,形成鲜明的对比。明明对传统有很多继承,并自然而然地吸收了中西方的语言。他用浓墨,也用淡墨,色彩或浓或淡,这一切构成了画面丰富的关系。除了墨,还有水彩、丙烯或其他溶剂交织在一起,由此可见明明在这方面的开放性。除此之外,他在构图上大开大合,能够驾驭大幅画面,甚至把花鸟画作为主题性创作。明明的作品能够充分体现出他对画面的经营是有感而发的,是通过精心构思去体现的。他对画面的追求其实是他对个性语言追求的标志,这种标志以后也许会更加完善、更加精到,但这种模式是明明自己的模式和风格。
 
王志纯(北京画院艺术委员会副主任)
        我常和明明在一起,其实越了解、距离越近就越难看清楚,越难把握。我与明明共事已有五六年的时间,深感他是一个让人敬佩的人。他驾驭行政事务的能力,为人处事的原则,还有很多事都让我感动。作为一名艺术家,王明明那种才情、灵性和悟性是很了不起的。我希望大家能够宏观地来看他对当代美术的贡献,对画院的贡献和他自己的艺术成就。由王明明来主持画院事务工作应该是北京画院的财富,也是北京美术界的财富。不过目前我们对他艺术成就的研究还远远不够。明明的艺术格局其实是很大的,人物、山水和花鸟都有很高的成就。他的艺术有三个方面是值得深入研究的:一是他的传统功底;二是作品中所流露的自然气息;三是他的个人风格。我想,若是对这几方面进行深入研究,则可对当代画坛有一定的启发意义。明明对待传统的态度一向是很敬仰的,同样,他对于自然的态度也是很虔诚的。基于传统功底和作品中所表现出来的自然气息,他所成就的艺术风格是很独特的,即使是放在整个中国画创作的大背景中也是突出的。
         当代大多数花鸟画家很难突破传统的规范,从粉本到粉本,从程式到程式,从笔墨到笔墨,亦步亦趋地临摹、挪用、照搬,这种现象非常普遍。明明则是力主于对传统精神的继承和发扬,所以他的画感觉既有传统功底,又看不到照搬挪用的痕迹,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他将对传统的把握和对生活的感悟融合成一种独特的艺术风格,给人面貌一新的感觉。刚才大家也谈论过他画的鸟过于写实的问题,不过我想这些只是语言、手法方面的问题,是艺术家在创作和研究中较为枝节的问题。突破传统的规范,融入自己对自然新的体验和感悟,必然形成新的画面结构,新的个性化语言方式。在艺术家个人风格演进的过程中,所有的形式因素、语言因素都在不断变化,这时候画家就好比厨师,不停添加着调味料,随时都在根据不同情况采取不同的手法和搭配方式,因此出现阶段性的不协调也是在所难免的。明明现在正处于个人艺术风格的演变过程,不同时期的作品体现出了不同的感觉,这说明他仍在不断探索。另外,从宏观的艺术创作来看,明明的人物、花鸟、山水好像在交替着向前走。他的人物画很早就形成了成熟的风格面貌,山水和花鸟因为吸收了自然的营养则更有新意,所以由此带来的课题也就更多。至于画面具体的形式语言,我想明明在今后的创作中还会不断进行调整。我更看重的是他的艺术道路以及艺术观对当代中国画发展的启示意义。
 
王明明:感谢大家为我提的中肯意见和建议,很多意见都具有启示作用。这些对我来说是一个梳理,比我自己思考、琢磨快捷了许多。我在创作花鸟作品时所用的气力比人物画还要大,因为每张画都要表现不同的感觉。几张丈二匹的画都是利用节假日的时间完成的,也有一些是先把墨泼上去,待有感而发后再进行创作。一幅画可能要挂上几个月甚至半年才能完成,所以这其中注入了我许多想法和心血。
         我对花鸟画的灵感来源于对大自然的感觉和强烈的刺激,是它们激发了我的创作欲望。平时由于工作繁忙,没有时间拿起画笔,所以构思就会酝酿很久,一旦有闲暇时间,手持毛笔时我的情绪总是很饱满。随着行政工作时间的增长,能够进行艺术创作的时间确实少了。有时我在比较这之间的得与失,感觉若是长时间没有作画,创作的欲望就会更强烈,每天作画或许激情就不会这样饱满。另一方面,我在从事行政工作的过程中,接触到一些领导干部,他们处理问题的果断与正中要害让我领悟到这种大智慧对社会的影响。这一点对于我的人生、艺术创作和艺术策划等各方面都有很大帮助。繁忙的行政工作虽然占用了我很多的时间,但我从中学会了如何从宏观角度看问题、解决问题。我认为艺术同样如此,也需要站在一定的高度,以宏观的眼光去审视、把握传统和现代,审视自己和他人的绘画。若能做到这一点,那么这个画家永远都会是谦虚的,因为他能看到博大的艺术,看到前辈的成就。谦虚能使艺术家吸收到艺术的精华,无论传统还是现代,都能保持良好的心态。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艺术是“养”出来的,在传统的宝库里,每天都会有新的领悟。畅游在艺海之中,有感于它的深奥,我只能天天竭尽全力地去悟道,一点一点积累,不敢怠慢。有时我要面临很多角色的转换,来到画院时我是院长,在画室里我是画家,还有诸多的场合和诸多的身份,我常常也无法给自己定性。不过,只要给我一份工作,我就会认真完成,好在我能很快适应不同的角色。很多时候,我往往没有时间进行艺术创作,不过我的头脑从没停止过思考。我喜欢的艺术风格很广泛,自己也常常在做各式各样的探索。可以说每一阶段的作品都代表了我所经历的过程,是我当时人生感悟和生命状态的一种真实反映,而这种“真实”又是不可重复的。如果一个画家始终保持创作的真诚,那他的作品就不可能重复,因为生命体验不会重复。我认为不能用画法去要求艺术家所走的路,而是要让艺术家靠自己的修养、个人感受,顺其自然地走。有时在一个阶段我会有不同的感受,那我就会利用不同的形式把这些感受和理解画出来。最后,感谢各位能够出席今天的研讨会,你们的建议我已记下来,会在今后的创作中加以改正。
 
主持人:今天的研讨会不仅是对王明明艺术道路的探讨,也是对当代花鸟画整体走向的探讨,对个人艺术语言和艺术风格的探讨,对很多人都会有新的启发。此外,会议还对明明的做官、为人、画画做了一个模糊,但又清晰的描述。模糊意味着有空间,它为明明将来的仕途和艺途都开辟了广阔的前景。现代社会需要复合型人才,明明就是这样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有平和的心态和谦虚的品格,相信未来还有更大的发展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