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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龙点睛——李可染的世界系列作品展(人物篇)”研讨会2010-12-05
作者:袁武(北京画院副院长)
研讨会主题 “画龙点睛——李可染的世界系列作品展(人物篇)”研讨会
举办时间 2010年12月5日
主持人 袁武(北京画院副院长)
研讨会内容
 

主持人:

首先欢迎大家的到来,李可染先生是我国画史上有着明确定位的大家,他的艺术成就主要是在山水画领域,但是出其不意的是他的人物画虽然只是某一阶段的创作,但仍然令我们这些专攻人物的画家们感到惊叹。下面请大家畅所欲言,无论是临时想法还是长期思考都可以。

何家英(天津画院院长):

我是画写实人物的,所以今天的展览令我感触颇深。我的老师也是山水、花鸟、人物皆能,他也是画这种水墨人物,特别有趣。这种水墨画追求的就是这种趣味,运用很有意思的表现方法。如果搞得过于沉重,临摹素描,就会把它特别根本的性质给改变。因此,李先生的画给人感觉很好,我特别理解。作品并不在于有多少西画功底,当然李先生本人具有很深厚的西画功底。但是他的人物画并没有很写实,却有着强烈的味道,一种很实的感受。我还从他的人物画造型中感到一种苦涩,这恰恰就是人的一种象征,是人的气质性格、经历的反映。因此他的人物画总能反映出一种苦的因素,正是这种因素让他的画不俗。虽不是漂亮的大美人,但是有一种趣味,有摄人魂魄的魅力。像傅抱石先生的人物画,也并不是真实的再现,恰恰是他们的不真实,才表现出了内心的真实。因为作品经过了他们内心的理解,是一种情感的流露,是对于事物内心的理解,然后是用笔墨写出来。这种笔墨流露出来艺术家真实的表达,流露出艺术家的心性,表现出中国画所追求的意向、写意的本质精神。此外,李先生的画多以小品的的形式出现,虽不是鸿篇巨制,但是格调很高。那是他性情的流露,源于他高尚的人格。这也是我们当代艺术家所应该学习的。

李魁正(中央民族大学美术学院教授):

我对李先生的画倾注了很多情感,他也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北京画院坚持做“二十世纪中国美术大家系列”展览活动,对于我们画家来说是一个学习的平台。山水、花鸟、人物虽然有分科,但在根本上又是相同的。特别是在艺术创作上,先辈为我们树立了很好的榜样,尤其是李可染的艺术精神激励着很多艺术界后学。主要体现为两点:第一、李先生早期学习过素描,在他后来的创作上,主要是用侧光和逆光,这有很多创造性。传统中国画主要使用平光,可以有很多个光源点,但是西画就一个光源。黄宾虹开始有了用光的潜意识,但是李可染先生把这一点发挥出来。树木、亭子、石凳都是白的,用素描功夫创造了逆光山水,同时他的底蕴又是中国的。传承与创新之间的关系,是要有发明、有创新。我们很多画家都继承了这一点,所以说李先生是大师。以黑衬白,这里面仍然没有脱离中国画的阴阳画理,这是他的原创性。第二就是传承,这从李可染的书法里可以看出来,晚年的时候他说自己才明白董其昌,可染先生还说过“不为时潮所动”,这也是今天的画家应该学习的。特别是在经济大潮的冲击下,我们的主流意识不能只是为了钱而画画,要有为艺术献身的精神,要有社会责任意识。

唐勇力(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学院院长):

我看了很有感触,这个展览有一定的现实意义,虽然人物画不是李可染的主要成就领域,但是他的人物画显示出了李可染水墨画的功夫,而这种功夫正是我们对当代人物画的一种思考。水墨人物画发展到现在引起了一些争论,从中央美术学院的教学来看,都存在一些令人思考的问题。李可染的人物画展览正好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标的,李可染的人物画用笔、用墨以及造型都很有特点。我总结了近百年人物画发展的范式,基本上有三至四种:分别是蒋兆和、黄胄和浙派人物画,还有就是以李可染为代表的中央美术学院这种样式。在人物画这60年的发展历程中基本可归纳为这四种,而且都是后继有人。我认为这种文化类型的追求还应该在前人的基础上向前推进,这是一件好事,但是也存在一些问题,那就是它的文化深度。我们目前的水墨人物画大多停留在写实的层面,写实应该到什么程度?我是这样认为的,水墨人物画有他的表现特征,到底用什么标准来衡量好的水墨人物画。西方出现了很多造型大师,例如门采尔,他随便画什么,即使是一只手,他都能够表现真实的程度和他对人物理解的高超技巧。我们现在学习了西方的写实方法,包括徐悲鸿、蒋兆和,但是我们现在还没有出现这种造型大师,就是说我们还不能放弃写实。另外,我觉得李可染的人物画蕴含着几个方面,就是“六法”中的“骨法用笔”与“气韵生动”,他的用笔、笔法、笔译、笔性都体现了骨法用笔的艺术含量,还有就是他的墨晕,都是很高的境界,这些都是对我们的启示。

刘进安(首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院长):

李可染先生一直是学术界研究的热点,他的艺术还有很多值得开掘的方面。这次展览带给我的更多是启示与感受。最近我也曾带学生下乡写生,通过写生学习到很多东西。每次去都会对那个地方产生新的感受,写生画面都有不同。李先生坚持写生多年,他之所以一直成为学术热点,成为研究的热点,就是因为他的艺术从生活中来。这一点我也有深刻的体会,李先生的成就在于他的创造力,他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感受。我认为从事艺术创作,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该脱离生活,虽然今天所说的生活已经不同于李先生的时代。如今很多山水画作品是一种臆造的山水,连最起码的山体结构都没有理解。我认为现在的画家没有能力杜撰山水,所以我们应该认识如何待艺术、如何对待生活。

王为政(北京画院画家):

李可染先生作为水画家,今天才看到老舍先生的评价,称可染先生为“最伟大的人物画家”,包括他画的牛也是很精彩的。一个画家能在如此多的领域都这样杰出是非常了不起的。接下来我主要谈谈李可染与齐白石的人物画有什么不同。首先齐白石是依据别人的粉本,可染先生则是自己来造型,这是因为可染先生早年学习过西画,学习过解剖与素描,所以他比齐白石的就多了一项武器。我看今年理论界在讨论素描对于中国画的作用。如今很多人物画家都学过素描,比如卢沉和方增先。吃进去的奶何必要吐出来呢?实际上也吐不出来。西洋的素描与造型能力对于中国画不是一种破坏,而是一种丰富与帮助,它使得画家如虎添翼,多了一种手段。有些人出了问题那是个人的原因,不是方法的问题。我相信齐白石如果有条件学习素描,画过人体,他肯定也是愿意把这一造型能力运用于自己的作品中。再如毕加索临齐白石的画,站在洋人的角度才能看到中国画的宝贵之处。好学的齐白石如果有条件接触这些,他也一定会学习,两者并不矛盾。西画技巧丰富了我们的绘画传统,多一项武器更有益我们“打出来”。可染先生没有被中国的绘画传统束缚。学习中国画是不学习素描和解剖的,但可染先生补了这一课。他两边的东西都学了,都吃透了。所以,他能不拘泥于中国的传统,也不拘泥于西方的传统,他用全新的语言,以中国的笔墨来造型,在人物画坛上创造了新面貌。同时正因为他把主攻方向定在山水上,所以他的人物画不是刻意的制作,而是率意而为、不吐不快,不可复制、不可模仿。这应该是最佳境界,不仅是人物画而且是中国画的最高境界。

刘庆和(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我学习绘画时首先接触的是可染先生的山水画和牧牛图,后来看到他的人物画,很是惊讶。因为人物画给我的感觉与山水画的差异很大,感到老人家很有趣,人物画中简笔、泼墨的轻松。今天看了这些从性情出发的作品对我很有启发。我记得卢沉老师曾到可染先生家里取过一批人物画,是表现新人物的,可惜后来没了,如果有一天能够看到,一定会有好处。

殷会利(中央民族大学美术学院院长):

可染先生的山水画之前看得比较多,人物画只在杂志上看过一部分,今天则看到很多,有很多类型,包括水彩、线描,尤其还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宣传画,让我感到很惊讶。我是学设计的,从设计的角度来看这批作品的构成关系,完全符合设计的基本要求,以最简洁的形式表现最丰富的内容。下面,我主要想谈一谈李可染作为一位大师级的艺术家主要表现在那几个方面。首先,李可染先生比较早就注意写生,虽然当时也有很多画家写生,但大多数人的手法与情调是西方的,李先生则是东方的语言与情调;再者,就是对光的运用,前面几位先生也有提及,这点是革命性的。中国画与其它艺术不同,不但可分为工笔和写意,还可以把题材分为人物、山水、花鸟。那么人物就涉及造型的问题,人物画尚可以借鉴西方,山水就不行了。李先生直接面对自然,面对现实生活,这一点对中国画的发展贡献很大。从可染先生这批人物画作品中,可染先生修养的全面性以及他轻松的笔调,都令我感触很深。

裔萼(中国美术馆研究部副研究员):

感谢北京画院举办了这么好的展览。从研究者的角度来说,我也比较关注二十世纪人物画的研究。前几年我编了一本书叫《中国二十世纪人物画史》,书中我也把李可染先生的人物画作为一个问题进行了论述,但是比较肤浅。如果那时能看到这批作品,我对可染先生的人物画一定有更加深刻的认识,会写得更好。展览对我最大的触动是,李可染先生作为成就卓著的山水画大家,他的人物画为山水画所掩,我们应该挖掘这些作品,为研究提供资料。另外,他的道路选择和艺术成就也给我们很多启示,作为中国艺术家从古到今都是在入世与出世之间找一个平衡点,可染先生的山水画与人物画正好为我们提供了参照。二者体现了互补精神,既有为祖国河山立传的道义担当,又有人物画中轻松的笔墨显示的出世与性情。这是一个平衡,既要有入乎其内的执着,又要有出乎其外的超脱,这也是可染先生为今天的艺术家提供的启示。最后,我看到今天的研讨会来了很多人物画家,也为我们的理论研究工作提供了很多学习机会。

王晓辉(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李可染先生作为一名卓有声誉的山水画大师,他在人物画方面的造诣,即使是今天专攻人物画创作的艺术家也是不能比拟的。另外就是如今山水画家的人物造型能力的问题。像齐白石这一代人的山水中都有人物点景,而现代画家的造型能力是不足的。第二个感触是人物画的两个分类,即现实人物画与写意人物画两种范式。在李可染的的作品里我读到了传统人物画的一个高度。由此反思当下的人物画创作,无论是学院的还是自娱自乐的创作,都离不开对传统的接受。第三点是可染先生作品中情与趣的结合,尤其是对于“意”的开拓,这取决于笔墨质量。情趣和“意”是与一个人的生活经历与艺术追求有联系的。另外,我认为传统的笔墨质量决定了传统写意画的笔墨意趣与意境,同时传统笔墨的功夫决定了所要表现的“意”,通过李先生的人物画,我们可以看出他做到了这一点。

于洋(首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副教授):

我是做20世纪中国美术研究的,原来接触过李可染先生的艺术。与可染先生的研究是有缘的,去年人美社出版了《万山红遍》的画集,我作为第三编的主持人访谈了李小可先生。后来又接触到国家历史博物馆即将开展的三大家的展览,我参与了他们的策展团队,当时主要是做潘天寿的展览,同时也接触到李可染先生的一些资料。李可染先生对于中国画有很多至理名言,像“东方既白”。这次展览构思新奇,做得非常好,展出了一些重要资料。这种专题性、文献性都可以看出筹办者的苦心。展览令我对可染先生作为艺术个体的几点认识:第一,就是苦。这种苦不仅仅是一种苦涩,这种苦不是题材方面,也不是传统文化中的悲愁,而是笔墨和整体氛围中透出的悲剧意味。特别是今天看了原作以后感觉更加深刻。第二,就是定。下面展出的可染先生的座右铭“八风吹不动天边月”,就体现了可染先生他这种坚定的毅力与信念,这是他艺术成就取得的关键,也是今天的艺术家应该学习的。第三,就是勤。我们看到他的许多作品是一图多稿,就体现了这一点,像《万山红遍》、《苦吟图》,从这种现象中我们可以看到他的求索精神与研究深度,他是在不断追求一幅画的完美。第四,就是沉。这体现在他画中的厚重,也就是笔韵、笔法的沉雄感,他还把山水画笔法引入到人物画中来。另外就是他对于画家性灵的书写也是直接的,具有一种活泼的幽默感与鲜活感,这就是我的一点感受。

纪清远(北京画院画家):

李可染先生首先是一位山水画家,人物画我也见过,当时学习绘画的时候就对李可染先生的写生山水画特别感兴趣。可染先生与他们同时代的一大批艺术家都处在时代的转折点上,他们这一批艺术家与我们不同,表现在几个方面。首先,是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他们小时候最初接受的教育是中国的传统文化,四书五经,而我们不一样,这可能是时代的缘故。这些基础才能使传统中国画从传统走到了现在,我们这个时代很难出现这样的大师。通过画院举办的展览,我看了很多老先生的作品,令我感触最多还是基本功的问题。传统的笔墨基本功、生活的积淀,具备了这些想成为大师是不难的,现在则不然。京剧大师谭鑫培,他的儿子要跟他学戏他不肯,而是让儿子去到戏班子里学,他认为戏班子里有一个教育传统,注重基本功,这是他没法教的。所以我认为他既是一位艺术家,也是一位教育家。再者,不能囿于一家一派。李可染先生是齐白石的弟子,但是他也接受了很多、很全面的教育,像西画技巧。所以它能够取得这么大的成就,我们要学习传统的精神,而不是皮毛。

杨彦(南京博物院研究员):

当一只小蜻蜓落在仕女发髻上的时候,当万山红遍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可染先生对于总体的把握。1986年可染先生送给我一幅书法。说“我不是天才,我是困而知之,我是个苦学派”,可染先生其实就是一个天才,今天从他的人物画中我更加看到了这一点。现在从事艺术创作的人最难建立的就是自信,只有天才不需要建立,因为他本来就是自信的。从可染先生的所有作品中我们读到了这种自信,这种自信带来的是他总体的艺术成就,他放笔直去的艺术观。他的苦涩也好,他早期的宣传画创作大背景是抗战时期,这个时期整个中国都在遭受战乱,这决定了他的艺术特色。他接触的是底层老百姓的生活,他的作品中能够折射出时代背景。后来的山水浑厚,他的作品中为祖国河山立传,我们都可以读到可染先生的自信,我们应该从可染先生的作品中找到我们的自信,民族的自信。

南海岩(北京画院画家):

李可染的人物也好,山水也好,他都是在不断地完善他自己,例如他早期的宣传画中,都有逆光和侧逆光的感觉,包括《钟馗》也有这种感觉,都有他后期山水风格的萌芽。

王沂东(北京画院画家):

我是画写实油画的,和这种写意的人物画,观察与概括的手法不一样,但是李先生对于人物神态的把握是需要我们好好学学习的,尤其是人物气韵的妙处。

主持人:

今天的讨论会很好,可染先生的这批作品对我的触动很大,我们感到应该把中国画艺术发扬光大,最后请李小可先生谈一谈。

李小可(北京画院艺术委员会主任):

今天来了很多画家,人的感动是从画开始的,我父亲上世纪40年代的时候在重庆办了一个水彩画展,当时徐悲鸿先生去看,提出用自己的作品换一幅水彩。当时徐悲鸿已经是美术界的高官,他用自己的作品交换,就是出于这种感动。后来北京和杭州都请我父亲教课,父亲考虑北京有齐白石与黄宾虹,就选择了北京。后来经徐悲鸿先生引荐,父亲带着自己的画拜见白石老人。白石老人已是画坛国手,拜访者甚多,父亲初见老人心存敬畏,他把自己的画一张一张拿给老人看。看到几张后原本坐着的白石老人惊诧地站起来并问父亲:“你出过画册没有?”白石老人跟父亲并不相识,老人所以站了起来是他从画中看到了什么?也许是父亲那大胆、潇洒、幽默带有乡土气息且不拘一格的写意画打动了老人,使老人感到与他相通的艺术追求。当时感到这就是拜师的前奏,后来想深了感到这里面更有深意。一是父亲画中这种大胆泼辣的线墨打动了白石老人;二是对笔墨表现的开掘,而这两点正与齐白石花鸟画有相通的地方。父亲在13岁拜师学习中国画,当时他的家乡徐州有一个地方叫快哉亭,在旧城墙的下面。父亲经常到这里看几位老先生画画,因为兴趣浓厚他看得着迷,后来老先生看到孺子可教,就叫他近旁观看,再后来就帮他们做些活计,后来就拜了钱食芝为师。他们主要是画四王的,有花鸟也有山水,钱食芝是画山水的。父亲画了一幅山水请老师指点,他的老师当时就题写了几句诗,谦称自己是退飞的鸟,说父亲以后将会像大鹏一样有前途。这也说明父亲的这种灵敏性,另外他还写书法“畅怀”,后来人们就叫他畅怀,这里面就有一种从内性流淌的率真性格。他在许多方面不拘小节,谈话也很口吃,但是他很率真,这在他的画里就可以看出来,《渔夫》中流露出的心性,晚年画《苦吟图》、《笑和尚》,这些作品都有特殊的背景,《钟馗》是在文革期间画的,画《笑和尚》是表达了一种包容。他的性格中既有厚重的一面,也有轻松的一面。当时很多人画宣传画都是由几个人组成一个小组,父亲他们就有两个人,当时也不用参考什么模特,他就用拿一个杆子在上面绑一枝炭笔直接起了稿就画,这可见他的功夫,这是他长期积累的结果,包括他儿时画戏剧人物的活动。他认为造型能力应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包括周思聪,对于写实与写意之间的把控,基本功训练对于写意也是一个基础。我们这次做这个展览也是通过回顾这些大师的道路来反思当代中国画如何走向二十一世纪,为中国画的发展提供借鉴。